提 要:语言学家格莱斯认为，在日常交流中，人们为了保证谈话的顺利进行而遵循一定的准则。这就是会话原则。与一般日常会话不同,笑话刻意地违反合作原则,引导出会话含意,并且利用会话含意之间的冲突来达到其预定功能。这种语用学的分析角度和本文所提供的中英语篇将有助于笑话的欣赏和创作。
Abstract: Grice considered that people always obey a certain principle in order to make the conversation smoothly. The principle is called Conversational Principle. Different from normal conversation, jokes disobey cooperative principle and they will give people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Jokes receive humor by using the difference between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To analyze examples in this thesis pragmatically is useful for us to enjoy and create jokes.
关键词:笑话;合作原则;会话含意
Key words: jokes; cooperative principle;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1 引言
美国语言学家格莱斯（Grice）于1967年在哈佛大学讲座上提出会话合作原则。他认为，“言语交际双方都有相互合作、求得交际成功的愿望；为此，人们须遵守一些诸如真实、充分、关联、清楚等原则和准则”，他称之为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 以下简称CP）。他在《逻辑与会话》(1975) 一文中指出,我们进行交谈之所以不会成为一连串互不连贯的话,是因为在交谈过程中,谈话人都遵循同一套规则,相互配合,相互理解。这一谈话人共同信守的原则就被称为“合作原则”。CP 包括四项准则,每项准则又包括一些次准则:
A. 量的准则(Maxim of Quantity):所说的话应包含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所说的话不应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
B. 质的准则(Maxim of Quality):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
C. 关系准则(Maxim of Relation):要有关联。
D. 方式准则(Maxim of Manner):讲话要简练、井井有条，避免歧义、晦涩。
2 合作原则的违背和修辞效果的产生
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在谈话中是恪守以上准则的。Horn 认为笑话的特点就在于会话双方违反合作原则中的几大准则,特别是质量、数量和方式准则(姜望琪,2000 )。Thomas 则认为笑话可以用会话含意的取消加以解释:“人们最喜欢使用会话含意的原因,就是它随时可以被取消或否定,会话含意的取消在笑话、幽默中运用尤其广泛,效果也尤其突出。”因此,从合作原则和会话含意的角度对笑话进行探讨是有其理论依据的,下文举例介绍由于违反CP 各项准则而产生的幽默。
2.1 质量准则的违背
质量准则是指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但有时为了达到特定的会话目的，当说话人或作者违背质量准则时，也就是故意说一些不符合事实的话时，便产生了夸张(hyperbole)、反语(irony)、隐喻(metaphor)等修辞手段，而这些修辞手段能表现出幽默的语言效果。（谢祖均，1998）
例1:大仲马在俄国旅行,来到一座城市,决定去参观这个城市最大的书店。一个书店老板听到这个消息,想设法做点让这个法国著名大作家高兴的事情。于是,他在所有的书架上全摆满了大仲马的作品。大仲马走进书店,见书架上全是自己的书,很吃惊。“其他作家的书呢?”他迷惑不解地问。“其他作家的书⋯⋯”老板一时不知所措,信口说道:“全⋯⋯全卖光了!”老板的最后一句话“其他作家的书全卖光了”,明显是一句不真实的话,违反了质量准则,本想为了迎合大仲马的欢心，却因不慎错误搪塞大仲马的质疑,导致了事与愿违的效果，书店老板最后一句话引导出的会话含意却是:你大仲马的书一点也不像其他作家的书一样受欢迎。真是拍马屁不慎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幽默效果淋漓精致挥洒于字间。
《生活大爆炸》(The Big Bang Theory)当前受到广大美国情景喜剧爱好者的热烈追捧。剧中文化特色、与时俱进的信息内容吸引广大观众。最能引起大家兴趣的是角色之间的趣味对话。正是许多说话人对对方话语的错误理解，或说话双方不能置身于对方话境中，常常违反了合作原则，从而制造了喜剧效果。在剧中主角们经常使用夸张、极端的表述，违背事物实际的真实性，以显示他们对科学的极度热爱，更加体现他们是一群科学怪人。比如例2：
（Penny准备做发卡的生意，询问几位好友有关销路意见时，被建议将发卡卖给男士，于是引出下面的对话）
Penny: How are flower barrettes going to appeal to men?
Howard: We add Bluetooth?
Sheldon：Brilliant Men love Bluetooth.
Penny: Wait a minute...you want to make a hair barrette with Bluetooth?
Sheldon: Penny, everything is better with Bluetooth.
(Episode 18 Season 2 The Big Bang Theory)
2.2 数量准则的违背
数量准则就是指所说的话要包含当前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信息要适量，不多也不少。因此，数量准则的违背产生于两个方面：一是没有提供足够的信息，即当谈话者故意没有提供对方所需要的信息时导致幽默的产生；二是提供的信息超过需要的量，多产生讽刺的效果。请看以下几个例子：
例3：有盗牛而被枷者,熟识过而问曰:“汝何事?”答曰:“晦气撞出来的,前在街上闲走,见地上草绳一根,以为有用, 拾得之耳。”问者曰:“然则罪何至此?”即复对云:“绳头还有一小小牛儿。”(卢允中,1991 )“见地上草绳一根,以为有用,拾得之耳。”只说草绳不说牛,说话人(盗牛者) 最开始提供的信息少于需要的信息量,使人误认为他是被冤枉的,后面他补充的话才使听话人恍然大悟。
例4：Teacher: David, why don’t you wash your face? I can see what you had for breakfast this morning.
David: What was it?
Teacher: Eggs.
David: Wrong. Sir, that was yesterday.
在这个英语小笑话中，David的回答违反了数量准则的第二个次则，提供了多余的信息---“that was yesterday”。这句话实际暗示了David昨天吃完饭就没有洗脸，正是他提供了多余信息才产生了幽默的修辞效果。
2.3 关联准则的违背
格莱斯提出的关联准则，为语用学中关联理论（Relevance Theory）奠定了基础。斯波伯和威尔逊在《关联：交际与认知》（1986）中正式提出关联原则：每一个明示交际行为都传递一种假定：该行为本身具有最佳关联。换言之，说话者在表达信息的时候，会产生关联期待，对方通过推理推断语境暗含，置身于与说话者同一认知模式，积极配合，最终取得语境效果从而达到交际成功。如果违背了这一准则，一方说东，另一方道西，或者一方所答非另一方所问，交际就难以进行，而幽默也可由此产生。
例5：Judge：“Order! Order! Order in the court!”
Prisoner：“I’ll take a ham sandwich on rye with beer.”
从法官的角度来看，犯人的回答和他的要求风马牛不相及，二者之间毫无关联，违背了关联准则。而从犯人的角度来看，他的回答又是可以有关联的：法官要求点菜，而犯人按要求做了。犯人正是利用了order（秩序；点菜）的一词多义和法官捣乱开玩笑，从而形成了幽默的语言。
例6：美国警方在确认嫌疑犯是否犯罪时,常常让目击者进行一些例行的认人续。警方为了使证人能够辨认出嫌疑犯的口音,规定每个被指认的嫌疑犯都要说一句同样的话:“把钱都拿出来!”一天,在某个警察局,第一个嫌疑犯和第二个嫌疑犯在这一程序中都按照警方的要求做了,轮到第三个嫌疑犯时,他竟脱口而出:“我当时不是这么说的!”第三个嫌疑犯本来应该说的话是“把钱都拿出来!”但他却脱口而出与这句话毫无关联的言语,但恰恰是这无心之言暴露了他正是罪犯的事实,讽刺了他的愚蠢,也让人联想到警方面对意外收获时的惊喜之态。
2.4 方式准则的违背
方式准则就是“怎么说”。该准则要求人们在交际中避免晦涩、避免歧义、简练有条理。但在特定的交际环境中，人们不用语言本身为我们提供通常使用的简洁方式去说话，而是拐弯抹角、咬文嚼字，使人感到其中另有蹊跷。这也是制造幽默的说话技巧。(谢祖均，1998)
例7：What do lawyers do after they die？
Lie still.
律师这种职业最初兴起的时候是被人瞧不起的，人们认为他们巧舌如簧，口是心非，靠撒谎来混饭吃，撒谎成为他们难改的本性。所以，当人们说起“律师死后会做什么？”时，回答充满了一语双关的幽默讽刺语言“Lie still.”（老实躺着呗！／还会继续撒谎的！）。
例8：I do look nice in the picture，don’t I ？
Well，the answer lies in the negative.
对话中的negative 有两个含义：“底片”和“否定”。回答的表层含义似乎指的是美不美看底片，但实际上是委婉地表示对方照片中不漂亮。多么巧妙的语言！
例9：妻子：“为什么打靶瞄准时，非得闭上一只眼睛？”
丈夫：“要是两只眼睛都闭上了，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吗？”
这个笑话里，妻子的话“非得闭上一只眼睛”就有歧义，因为这句话有两种解释：“只闭上一只眼睛”和“两只眼睛都闭上”，而恰恰丈夫理解成第二个意思，所以产生了幽默的效果。
3 会话含意之间的冲突
说话人的话语意义是字面意义,而听话人把它理解成含意。例:教师:今天我们来学减法。比方说,你哥哥有五个苹果,你从他那儿拿走三个,结果怎样?汤姆:结果嘛,结果他肯定会揍我一顿!教师的本意是让汤姆算一下,五减三等于几,而汤姆敏感地联想到哥哥不会允许他拿走一大半的苹果,事情的最终结果是他会挨一顿揍。
说话人的话语意义是含意,而听话人用字面意义来理解它。例:大学生在房间里开派对,服务员匆忙跑过来说:“你们不要这样大喊大叫,隔壁那位先生说他不能看书。”大学生:“他应该感到惭愧,我五岁时就能看书了。”那位先生说“不能看书”原本是指因为受到派对的干扰看不成书,大学生故意把它理解成本义“没有能力看书”,以推卸自己大吵大闹的责任。
会话含意可分为一般会话含意和特定会话含意,前者指不需要依赖语境及人们所普遍认可的那个会话含意,而后者必须依靠特定的语境,在该语境下产生会话含意。如果双方对这两者的理解有偏差,就会形成一种冲突。例:山姆为朋友保尔演奏钢琴。“我弹得怎么样?”山姆问道。“你应该上收音机里演奏。”保尔答道。“你是说我弹得那么好吗?”山姆问。“不是。”保尔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收音机里,我就可以把你关掉。”“应该上收音机里演奏”的一般会话含意是“弹得好”,而在该特定语境条件下,它拥有了一个新的含意“可以随时让声音消失”,这是听话人所意想不到的。
某句话有好几个会话含意(一般会话含意) ,会话双方理解不一致。例:女佣人不慎打碎了花瓶,女主人大发雷霆地说:“你一个月的工钱还不够赔这花瓶的。”“太太,那么就请你给我多加一倍的工钱吧。”“你一个月的工钱还不够赔这花瓶的”这句话有两个会话含意:“花瓶很贵”和“工钱太少”,但在具体的语境条件下,只可能有一个含意,就是前者,而佣人故意按另外一个含意来理解,既可避其锋芒又使自己处于有利地位,让女主人无话可说。
说话人先故意引导对方推断出错误的含意,又随后加上一句话把它取消。会话含意的这个特性也是人们最喜欢在笑话中使用的搞笑形式。例:慈善机构的负责人拜访一个为富不仁的阔人。募捐者:“我们的记录表明你家资巨富,但是一分钱都没捐过。”阔人:“你们有没有记录我早年丧父,母亲生活艰难? 你们有没有记录我弟弟身有残疾,无法工作? 你们有没有记录我姐姐孤儿寡母,入不敷出?”募捐者:“对不起,全没有。对您的不幸我深表同情。”阔人:“连他们我都不给,我为什么要给你呢?”阔人一番痛诉,募捐者想当然地认为他的会话含意是他们家实在困难,各方面都需要他的扶持,所以就顾不上分担社会的压力了。结果这个含意马上就被他本人取消掉了——阔人不捐钱的原因,是他连家人的死活都不管,怎么还能要求他顾及社会呢?一般来说,一个笑话中越有需要深思的会话含意,笑话的可笑性就越强,特别是里面的会话双方如果有对含意理解方面的冲突,笑话的喜剧效果就更加明显。在日常生活中,听话人可能由于理解能力的局限,不能够充分体会某句话的含意,表现在笑话中,不少读者或听众就可能因为不能体会其中某句话的含意而理解不了该笑话的可笑之处,这样作品就达不到雅俗共赏的目的。因此,好的笑话在会话含意的设置方面不应显得太艰深。（束定芳，2001）
4 结语
合作原则是人际之间成功交流的准则，人们在日常语言使用中都以此为基础。笑话刻意地违反合作原则,引导出会话含意,并且利用会话含意之间的冲突来达到其幽默的效果,从而使我们的语言更加丰富多彩，使语言交际更加有趣。本文从语用学角度分析一些中英文语料，将有助于笑话的欣赏和创作，同时也帮助我们更好的理解和掌握语言。
参考文献
[1 ]Grice，H.P. Logic and Conversation. New York: Academic, 1975
[２] Sperber D. & D. Wilson..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 Oxford. 1986
[3] 《生活大爆炸》 第二季. CBS电视台出品. 2007.网址：http://www.cnkikbs.com
[４] 谢祖均.《英语修辞》[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 1998
[５] 姜望琪.《语用学——理论及应用》[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0
[６] 束定芳.中国语用学研究论文精选[C].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1
[７] 卢允中.中国历代笑话一百篇[Z].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商务印书馆(香港)有限公司. 2001 |
